1-4:不可自拔的酒色與賭博
但是,年輕的托爾斯泰有求好的心,卻完全沒有自制能力。雖然他晚年對性與性的慾望極端嫌惡,他年輕時對性生活與賭博的沈迷程度,連他在克里米亞戰爭時的部隊同袍都感到震驚。根據他的懺悔錄,從離開學校到婚前的這一段時間,托爾斯泰跟其他年輕貴族一樣地賭博、酗酒、決鬥、生活放蕩,引誘婦人,並且為虛榮心與驕傲而寫作。
托爾斯泰婚前對女色的渴求簡直像是強迫症,無可自拔的耽溺。托爾斯泰說他是在14歲時被二哥帶去嫖妓而失去童貞,但是研究者無法對此予以證實。不過,他在大學的那三年可能跟為數可觀的妓女、餐廳的侍女、吉普賽女郎,以及農婦有過性經驗。他在大學期間染上淋病,在醫院治療期間因為孤單而開始寫了他一生寫日記的習慣。[1]
1847年離開性病醫院後不久,他在日記中寫到:「如果我找不到人生的目的,一個有用且具有普遍性的目的,我將會是天底下最不幸的人。它是有用的,因為當我不朽的靈魂完全成熟時,將會自然地進入一個更高層次而適合的存在。因此,我的一生將無歇止地為這個目的而奮鬥。」[2] 於是,他一再地為自己訂下各種規矩,卻又毫無貫徹能力一再地違規,他也一再地自責,但是對賭博與性的耽溺卻完全無可自拔。
1847年,他繼承了在 Yasnaya Polyana的祖產,並退學回這塊土地去。這塊家族產業上有數千畝面積和三百多個農奴(以及他們的家人),一年的收入約1,000盧布。
在這塊祖產上,他先是跟一個 Dunyasha 的女僕戀愛,後來又跟姑媽的女僕 Gasha 生下一個孩子。在很長的時間內,托爾斯泰對性和女人的態度都很矛盾而強烈:一方面忍抑不住對女人和性的渴望,另一方面日記中又充滿了對女人的敵視與自責。[3] 因為受不了鄉間的沈悶、無聊,1847年冬天時他在莫斯科租了房子。除了耽溺於女色之外,他多了兩個不可自拔的耽溺:酗酒和豪賭――像瘋了一樣無法自制地豪賭。
年輕的托爾斯泰,只有籠統的嚮往,而沒有真正的人生方向與自制的能力。「我經常聽到別人這樣說我:『空洞的人,他活著毫無目標。』我也經常這樣說自己,不是為了重複別人說的話,而是打從靈魂裡感受到這樣活著很糟,人的確是需要生活的目標。但是,一個人要怎樣才能成為有行動力,有目標?人沒有辦法『給』自己一個目標。我試過無數次了,都無效。一個人所需要的不是去無中生有,而是去發現那早已存在而等待被發現的人生目標。」[4] 1951夏天,在從軍的路上,他跟一個吉普賽妓女。8月25日的日記裡,他「帶一個哥薩克女孩到我住處,幾乎徹夜未眠。我的精神徹底墮落了。」次日,「整日無所事事,整夜在村落裡遊蕩,看女孩子。」[5] 接著,他年輕時未能治癒的淋病復發,12月份當性病被治癒時,汞治療的後遺症讓他非常地痛苦。在1851年的日記裡,他記下了三個侵蝕他靈魂的魔鬼:「一、賭博慾有可能可以戰勝;二、情慾極難克服;三、虛榮心是一切之中最可怕的。」[6] 證諸後來的發展,這個自我觀察算是極有先見之明。
1852年的處女作《童年》初試啼聲便獲得西化派文藝重鎮 Contemporary 雜誌編輯的激賞,這鼓舞了他寫作的意願和信心,但是並沒有解決他的虛無。1854年11月的日記裡,他痛苦地自問:「我要到何時才能停止這沒有目的也沒有熱情的人生,何時才能不再懷著內心深處的傷痕而沒有辦法療癒?」[7]
但是,1855年1月,在克里米亞戰爭時期,他曾經連續兩天兩夜地豪賭,賭輸他所有的錢,連帶地賭輸掉他在祖產Yasnaya Polyana 的房子,然後在日記裡懺悔:「我嫌惡我自己,只想忘記自己的存在。」。[8] 接著,整個二月份他繼續無歇止地豪賭下去,直到其他軍官覺得他毫無自制能力,而拒絕跟他玩牌。然後,他離開自己的部隊,到其他地方繼續賭。不賭博的時候,他就找女人。克里米亞戰爭結束的1855年9月,他豪賭一週而沒有寫日記,接下來的一個月是不可自拔地耽溺於女色。[9]
1855年,戰爭結束,托爾斯泰離開部隊到聖彼得堡當屠格涅夫的客人。屠格涅夫跟朋友說,托爾斯泰「終夜狂歡作樂、嫖妓、賭博,然後睡得像個死人,直到下午兩點。我試著節制他,但是現在我已經放棄了。」[10]
1857年,托爾斯泰跟長他11歲的堂姐Alexandra Alexandrovna Tolstaya在日內瓦重逢,並且發展出長達近50年的親密友誼。這個堂姐可能比托爾斯泰的太太更瞭解他,托爾斯泰也愛她:親密而且迷人。但是他們決定當朋友。跟這個堂姐的交往把托爾斯泰好的一面給漸漸地帶出來。[11]
1858年,托爾斯泰誘拐了一個23歲、已婚的漂亮農婦 Aksinya Bazykina,然後不可自拔地愛上她。「今天,在那古老的樹林裡,我是個傻瓜、畜生。她那古銅色的肌膚、那眼睛……墜入了生平不曾有過的戀愛。沒有別的想法」[12] 這個關係延續了三年,生下了一個兒子 Timofei,但是托爾斯泰從來沒有公開認過這兒子或照顧過他。「我從來不曾向他道歉,我不曾悔過,一秒鐘也不曾有過,而我卻公然斥責別人。」[13]
1860年的日記裡他表達了內心的恐慌,「當我覺察到自己有多依戀她時,我真的害怕了。那種感覺已經超過單純的性慾,而更像是丈夫對妻子的感覺。」[14] 晚年的托爾斯泰為此備受折磨,並在死前三個月對他的信徒Paul Biryukov表達了這一段孽緣深切的悔恨。而 Sofya看過托爾斯泰的日記後,雖然知道托爾斯泰在婚前不久已經了結了這一段情,卻仍舊嫉妒到曾經有自殺或者拿槍殺了Aksinya的念頭。[15]
但是,即使到了52歲,托爾斯泰還是被一個身材姣好而容貌不特別漂亮的廚娘 Domna 所吸引,並且安排好跟她幽會。這個渴望之強烈使得托爾斯泰備受折磨,先是要求兒子的家教老師陪著他散步以免單獨碰到這廚娘,最後則安排讓她遷出他的產業。[16]
1889年,托爾斯泰寫信給他的大弟子Vladimir Chertkov表示夫妻間不應該有性生活:「當一個男人結婚後,跟她太太應該要像兄弟或姊妹一樣地生活。」但是,同一年他又寫到:「我不應該太急於滿足徹底禁慾的渴望,因為我是一個骯髒、充滿性慾的老頭。」[17]
[1] Wilson (1988), 44-45頁。
[2] 托爾斯泰 1847年4月17日的日記,轉引自 Wilson (1988), page 46。
[3] Wilson (1988), 58頁。
[4] 托爾斯泰的日記,轉引自 Wilson (1988), page 65。
[5] Wilson (1988), page 85。
[6] 羅曼‧羅蘭,第16頁
[7] Wilson (1988), page 109。
[8] Wilson (1988), page 109。
[9] Wilson (1988), page 109-114。
[10] Wilson (1988), page 126。
[11] Wilson (1988), page 148-149。
[12] Bunin (2001), Page 316。
[13] 轉引自Bunin (2001), Page 317。
[14] Bunin (2001), Page 316。
[15] Bunin (2001), Page 317。在1890年出版的《魔鬼》裡,托爾斯泰描述了這一段不可自拔的愛情。也許是因為知道 Sofya 對這段情恨之入骨,他並沒有如慣例那樣把手稿交給Sofya。
[16] 這一段際遇更像是《魔鬼》裡的情節。Bunin (2001) 在 93頁和 318 頁提到這件事,但是只說托爾斯泰向 Chertkov 告白,而沒有說那是幾歲的時候,以及兩人有沒有發生性行為。多疑的傳記作者 A. N. Wilson (1988) 則在216頁說托爾斯泰婚後從來沒有對太太不忠。網路上的一則評論則具體說是52歲的時候,以及托爾斯泰有安排了幽會。但是托爾斯泰最後是否有赴約則沒說清楚(見http://www.amazon.co.uk/Devil-Art-Novella-Leo-Tolstoy/dp/0974607835)。不過,根據托爾斯泰晚年的自述,他不曾有不忠於婚姻的行為。因此,托爾斯泰很可能還是成功地克服了誘惑,而沒有去幽會。
[17] Bunin (2001), Page 316。